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婴宁

旧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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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婴宁

“窃闻山中有草,名‘笑矣乎’,嗅之,则笑不可止。”——《聊斋志异——婴宁》

        瑶池边,烟雾弥漫,金莲藕在白莲与荷叶间闪烁,几只白色的仙鹤伫立池中,或低头饮水,或梳理羽毛。瑶池的南面是一片繁花林,里面有海棠、芍药、杜鹃、百合、丁香、牡丹等百余种花卉。

两个天兵把从凡间抓回来的一个仙女带到瑶池中间的王母面前,王母睁开眼:“知道错了吗?”

         “启禀王母,笑菌知错。”

         “可知悔改。”

         “笑菌知错,甘愿受罚。但笑菌不后悔。”

         “为了一个凡人丢掉几千年的修为,你真的舍得?”

         “别说舍弃这几千年的修为,纵使剔除仙骨,永世不得成仙,我也甘愿。”

         “执念啊执念。凡人都想成仙,等你不是仙的时候,他就不会如先前般对待你了。”

         “成仙虽好,可是这千年的寂寞确实难挨,我愿用这仙界的几千年换取人间的一世,哪怕变成一株草,在近旁看着也好。”

          “好!那我就成全你!来人!把笑菌仙子除名仙册,贬至崂山,为笑菌草,永世不得重返仙界。”

          “谢王母!”

        繁花林中的一株白蔷薇发出紫色的光,变成一位年轻的少女,小小的脸,尖尖的下巴,小巧的鼻子,薄薄的嘴唇,一双会笑的丹凤眼,发髻上斜插着几朵半开的白蔷薇。

         “姐姐,人间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笑菌姐姐宁可不当仙也要在人间。”

         “人间,是一个很复杂又很纯粹的地方,笑菌执意去那里是因为那里有她爱的人。”蔷薇旁边的一株红玫瑰也发光变成了一位少女,这女子圆脸,一双大眼中闪着冷漠,耳畔的红玫瑰把整张脸映衬得更加冷艳。

         “那个凡间的男人不是死了吗?凡人不是不能穿越三界的吗?”

         “是的,只是人间的爱可以穿越生死,这就是那个复杂的世界的纯粹。”

         “爱?纯粹?这究竟是什么,真想到人间去看看……”

         “爱是会让人中毒的。”

         “中毒,那为什么笑菌姐被贬下凡的时候眼睛都在放光。中毒会这么快乐吗?”

         “你太小,还不懂。人间太复杂,你最好给我乖乖的,别偷跑下去。”

         “姐姐放心!我肯定不偷跑。要去我就光明正大的下去!”

         “婴宁!你没看到笑菌的下场吗!快回来!”

         “姐姐,我要去人间找爱,我太好奇了!虽然不知道它是什么,但是看笑菌姐姐的神情,那种感觉似乎很美好很美好,我也要去人间找找,感受一下。”

         “就怕你一去不回。”

         “我感受过就回来了,也看看笑菌姐在人间过得好不好。”

         “天上一天,人间三年,我帮你掩护一天,三年,你找得到找不到都必须回来。”

         “嗯!谢谢姐姐!我去了!”说着,转身化成一束白光,消失在下界的云雾中。

        大眼的仙子抬手摘下耳边玫瑰上的一片花瓣,放在嘴边轻吹一下,花瓣落地变成了之前的白色蔷薇。“婴宁,你一定要回来,不管回来时还是不是当初的你。”

金色的阳光透过云雾,瑶池中的金莲藕闪着更耀眼的光。真安静,连瑶池的水也如这天界一般,波澜不惊。

        崂山中,一红衣女子蹦跳着行走在山林中,她从摘下一棵草,说:“笑菌姐,走,我带着你到人间转转去。”女子手中草名笑矣乎,嗅之,则笑不止。

        婴宁来到集市,看到集市上人头攒动,不禁大呼:“哇!好热闹啊!”瞬间被吸引,在各个摊位之间穿梭逗留。一会儿摇摇拨浪鼓,一会儿摸摸风筝,一会儿闻闻茶香,一会儿又盯上了糖葫芦,婴宁拿了一串问小贩:“这是什么?”

        “冰糖葫芦。”

        “亮晶晶的真好看!”

        “你尝尝,酸中带甜,绝对好吃。”

        “这是吃的啊!”说着就塞进了嘴里,“啊!真好吃。我还要吃。”

        “给,姑娘,您多拿几串。”

        “好好好。”婴宁两手抓了十几串糖葫芦转身向别的摊位走去,小贩立马上前拉住了她。

        “你这姑娘看着好好的,怎么不给钱啊!”

        “钱,钱是什么?”

        “还给我装糊涂,没钱就别想吃糖葫芦!”说着,小贩夺走了婴宁手中的糖葫芦。

        “你说了让我拿的,为什么又抢走!”婴宁迷茫又气氛地说。

        “没钱还想白吃?大伙都来评评理哈,看着这好好的姑娘拿东西不给钱。”小贩扯着嗓子,连集市远处的人都来凑热闹。

         “这姑娘看着不像傻子啊。”围观的人七嘴八舌地说着,“怎么能不给钱呢。”

         “钱,钱是什么?我没有钱啊。”婴宁看到这么多人的阵仗有点儿害怕又有点儿委屈。

         “没钱?她没钱!大伙看看,她没钱白吃东西!”小贩恨恨地说,和之前笑着给婴宁糖葫芦的小贩简直判若两人。

         “这姑娘看着不穷啊,怎么白吃人家的东西”人群中有人    小声说。

         婴宁看着围着她的这么多人,委屈地不知道要说什么。

         “给,这些钱够了吧!这么多人为难一个姑娘。”一位手执折扇的公子走来,塞给卖糖葫芦的小贩一小锭银子。

         “够了够了,您把这摊上的全拿走全拿走。”小贩立刻转成了笑脸,弯着腰接过了银子。

        婴宁两手别小贩塞满了糖葫芦,小贩还要塞,婴宁说:“不要了,不要了,够了,够了。”

        人群散开了,那位给钱的公子离开了摊位,继续向前    走。婴宁两手抓着糖葫芦追了上去,说:“给你吃!”

        公子说:“我不吃。”

        “那给你这个”婴宁把一把糖葫芦塞到公子怀里。

        “我不要,我不吃这个。”

        “是要你帮我拿一下”婴宁腾出的那只手在背后握了一下,在公子面前摊开,只见手心里都是和刚才公子给小贩的一样的小银锭子,“给你钱,你们不是都要这个的吗?我也有这个。”

        公子疑惑的看着婴宁,只见这个女子只是笑,眼里、脸上都是天真,像一个小孩子一样。

         “这些糖葫芦是我送你的,我不要钱。如果你真想感谢我的话,就帮我个忙。”

        “帮忙?好的。”

        “那跟我走吧。”

        衣冠楚楚的公子手拿一大把糖葫芦,身边跟着一位笑呵呵地边吃糖葫芦变蹦蹦跳跳的小姑娘。“我叫婴宁,你叫什么?”这姑娘吃着东西还占不住她的嘴。

        “王子服。”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我家。”

        “姑娘不是本地人吗?”

        “不是,我是来这里找‘爱’的。公子,你知道在哪里能找到爱吗?”

        王子服见这姑娘口无遮拦,盯着他的眼睛也无半点儿戏谑之意,并不像风尘女子,心想,这姑娘估计是心智有问题,便直接跟她说了:“我要你帮我的忙,你这找的这个东西有点儿关系,既然这样,你就多帮我点儿,或许,我们俩的难题就都解决了。”

        “真的吗?这么简单?我姐姐还说,我三年都不一定能找到爱,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找到了。”两人说着加快了脚步向王子服家中走去。

        婴宁跟着王子服走进一庭院,大门上悬挂着黑底金字的牌匾,上书“王府”两个鎏金大字。红色的朱漆大门两边各站两个十七八岁的门童。庭院的小径两侧种了很多花花草草。王子服把婴宁带到大厅,两把红木椅上各坐了一位老妇人,右手边的老妇人身着墨绿金边绸缎衣服,头上的发髻上插着着镶嵌珍珠的金簪。手执一方白色牡丹花手绢,手捧着白瓷茶碗品茶。左手边的老妇人年纪稍轻些,穿一身黑底红花的衣服,外罩一枚红色马夹,粉红色的手绢别在马夹的黄色盘扣上。额上戴着黑底红花的包头,发髻上插着一朵大红色的花。都是大红色的花,婴宁的玫瑰姐带出的是冷艳,而这位的气质就相差太远了,也是,人仙殊途嘛。

        婴宁一进门,那位头戴红花的老妇人就盯着她,婴宁感到了一丝的寒意。王子服走到墨绿色衣服老妇人身边,附到她耳边细语了几句。老妇人转眼把婴宁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脸上露出喜色,起身走到戴红花的老妇人身边,说:“真对不住,我们这边已经有主了,让您白跑这一趟真是对不住。”说着,往她手中塞了一锭银子。那媒婆一拿到钱,立马脸上笑开了花:“这姑娘真俊,跟王公子才是郎才女貌,我介绍的那家差远了。”

        这王子服是王府的独子,王府是这莒县罗店的首富,经营米粮生意。王子服已到了婚龄,只是一心扑在生意上,对此事兴致很淡,也并不操心,只是王夫人对此事甚至着急。因此找了媒婆,但那些人家多是冲着王家的财产而来。今天听闻子服带回一个外地的心智不全的女子,看此女子面相不错,不想多心计之人,相必不会起歹心,好在子服就看着顺眼,既能传宗接代又能保住王家的财产,这事是再好不过的了。就算到时生了什么变故,一个外地女子,处理起来也不会引起很多的麻烦。

        第二天,王府就张灯结彩,两人办了喜事,婴宁对坐花轿充满了好奇,虽然有喜娘在旁指导,好几次还是大笑出声,坏了宾客和婆婆眼中的规矩。宾客中多有嘲笑和看笑话者。王子服则不以为然,虽然她的行为和话语不像大家闺秀,但这样坦率直爽让他感到很轻松,只是那些出其不意会偶尔令他咋舌,比如在拜堂时,婴宁当众自己揭下红盖头。

之后的日子,王夫人经常被婴宁逗乐,婴宁的性格确实为往日冷清的王府填了不少欢乐,仆人们也觉得这个少奶奶有意思,她对待下人就像对待自己人,还会帮他们干活,很多次都让王夫人哭笑不得。婴宁爱笑,对什么人都笑,外人对她多少有些微词。日子就这样过了一年有余。

        婴宁自己一个人时也会想,这是爱吗?她和子服在一起时也快乐,可是这种快乐和别人在一起时也有,想起笑菌姐的那种神情,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不过,这人间,确实比天上有意思多了。

        只是,这一年多了还不见有孙子的消息,王夫人就着急了,自己带婴宁去庙里拜过送子观音。这日,王夫人终于盼来了好消息,婴宁怀孕了。因此,她急急忙忙地上庙里还愿。本是不想让婴宁跟着的,但想还愿一事还是亲自去,以免显得心不诚。于是,上山前,对轿夫千叮咛万嘱咐,还给了双倍的价钱,对下人也是百般交代,要照顾好少奶奶。这一路,王夫人的一颗心一直都悬着。谁料,下山时突遇暴雨,轿夫没看清路,结果王夫人的连人带轿掉入山崖,婴宁预感到,随即从轿中飞身而出,把吓晕过去的王夫人救了上来。等下人门在路上找到背着昏迷的王夫人的少奶奶时,下人们松了一口气,到家后请大夫问诊,发现王夫人毫发无伤,只是被吓晕过去,下人们都觉得庆幸,只是这事风风雨雨传到邻居们耳朵中多少有些神话,下人们对于当时少奶奶飞身掉下山崖的情景也是记忆犹新,只是碍于王子服,不敢说些什么。

        这些日子,王家的生意出了些小问题,从京城来的生意人说是要收购各地的粮店、统一管辖,王家自是不同意的,先别说这事真假难辨,就算是真的,如果被收购了,这损失可是不小。那所谓的京城商人,对王子服是百般刁难,子服因此伤神,茶饭进食比平日少了许多。

        这日午夜时分,子服突然惊醒,满嘴胡话,全身冒汗,像中邪一般,接来下来几日都不见好转,遍请名医也无果。婴宁尝试用自己的仙术也没能治愈子服,婴宁想,也许上天会有办法,就准备去找玫瑰姐。

婴宁来到瑶池边的繁花林,玫瑰姐就在那里等她,还没等婴宁开口,玫瑰就说:“这是天谴,触犯天条不说,现你又有了身孕,我已经快瞒不住了。”

         “我怎么才能救子服?姐姐,你告诉我,我怎么才能救他?”

        “天劫,无人能解。”

        “一定会有办法的,姐姐,你一定要告诉我!”

        “虽然我没有找到那预想中的爱,可是,我现在不想让他有事,连他身边的人我都不想让有事。这和对其他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修炼千年的内丹,就是说,你要救他,不仅要耗费你千年的修为,你好要冒着魂飞魄散的危险。即使这样,他也不一定痊愈。婴宁,不要做傻事,人间的一切都是过眼浮云,那个凡人不值得你这样,你就算现在救了他,再过几十年他照样会死,你要重蹈笑菌的覆辙吗!”

        “但是我现在一定要救他,我只有这一个念头。我再不救他就来不及了。”还没说完,婴宁就化成一束白光消失了。

        玫瑰看着婴宁消失的地方说:“不管是你找到了爱,还是没有找到,你都不会再是以前的婴宁,要么舍命、要么舍心。我真后悔当初让你下界。”

        天上就几句话的功夫,人间已经大半个月,因子服中邪病倒,那位京城商户对王家的粮店进行强行收购,商铺被砸,工人被驱赶。街坊间也传出婴宁是妖怪一说,从她的不明来历说起,从有了孩子王夫人、子服和家中就接连出事说起,县中人都一致认定婴宁和腹中的胎儿都是妖孽。王夫人因家中遭遇的变故再想起下人对坠崖当日的描述,也觉得事有蹊跷:若婴宁是妖怪,岂是她一个老妇人能收拾得了的?子服现在命在旦夕,婴宁又这么多天就不见踪影,也许她真的是妖怪,为祸害他们一家而来。

        婴宁来到子服床前,运法力逼出内丹,往子服口中送去,这时,正碰到王夫人给子服送汤药,见到婴宁身边光环围绕,一团怪光正靠近子服,王夫人一惊,打了手中的药碗,颤抖着扑到婴宁身上:“你这个妖怪,又要害我们子服!”

         “娘,我是在救他!我不是妖怪。”婴宁再一发功,把内丹送进了子服口中。没了内丹,婴宁顿时法力全消,瘫倒在地上,王夫人一看此景,立马扑到儿子身边,子服睁开眼,完全没有了中邪的迹象,几乎完全康复了。王夫人一见喜极而泣。子服看到昏倒在地的婴宁,便询问母亲,正欲起身扶起婴宁,谁知王夫人挡在身前,对子服讲婴宁是妖怪一事。子服一听,心中震惊,想那初见时的事,确是有些蹊跷。想,这样一女子,还真是妖怪。

        这时,京城的商户带着一批人马冲进王府,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子服和王夫人听到声音来到院中。那位京城的商户坐在手下搬来的椅子上,冲着王子服喊:“赶快签字、画押,把你的商铺交出来,不然,我就烧了你的院子!”

        子服哪肯屈服。这时,京城商户的手下人把婴宁绑了上来,这时的婴宁已经恢复了神智。京城商户说:“听说还有了身孕,王子服,我给你个机会,如果你把她烧死,我就不要你的商铺。你敢吗!”说着,他就奸笑了起来。“我料定你不敢!还是赶快签字、画押吧!”

        “谁说我不敢。”子服一把夺过火把,“我现在就烧给你看。”王子服看都不看婴宁一眼,婴宁直直地望着他,眼中满是悲伤。

         “就因为我是妖怪?”

         “你不是人”

         “对,我不是人。”

         “王子服!你还不赶快动手!”京城商户抱着一副看好戏的心态。他料定这王子服不会烧了他的妻子,毕竟,腹中还有他的孩子。谁料,王子服真的把火把扔到了婴宁身边的草垛上,眼看就要烧到婴宁。婴宁想施法,却因失去内丹无法运功,就连维持气力都很艰难。那京城商户看到事情超出了他的预料,赶紧逃出了王府,他要和这场命案撇清开关系。

        火烧到了婴宁的衣服,王子服在一旁低着头,攥紧了拳头。这是,突然从天空中飘下许多大红色的玫瑰花瓣,花瓣正落在婴宁周围,熄灭了火。这时,玫瑰仙子出现,带着婴宁飞回天上。王子服和王夫人看得目瞪口呆。子服松了一口气:还好,婴宁没有死。

        那位京城商户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王子服烧死妖妻的事也被传得沸沸扬扬。

         玫瑰仙子把变回白蔷薇原型的婴宁插在繁花林中,取来瑶池的水浇灌,白蔷薇发出微弱的光,光慢慢变强。“还好及时,不然你就魂飞魄散了”玫瑰仙子对婴宁说。

        “谢谢姐姐。”

         婴宁坐在花丛边,望着下界。玫瑰仙子走到她身旁坐下;“没了内丹,你就重新修炼吧,这腹中的胎儿,可不好瞒过王母。”

        “姐姐,我求你一件事,等这胎儿出世,你帮我把它送到下界去。好吗?”

        “你要留着它?”

        “它毕竟是条生命。不过,我再也不想见那个人。姐姐,我现在懂你为什么说人间复杂,人心难测,我懂了爱,却没有找到爱。这种感觉太痛苦了。”

         “婴宁,你变了,我多想看见你之前快快乐乐的样子,但是,现在的你满眼都是痛苦。”

        “没事,我有它,笑菌姐给我的礼物。”婴宁掏出刚下界时在崂山那里摘的草,“笑矣乎,嗅之,则笑不可止。我闻一闻他就会笑了。”

        王母在繁花林中静静地看着她们,轻声叹息:回来就好。

         相传,一日,一美丽的大眼仙女头戴火艳的红玫瑰伴着花瓣从前而降到王子服面前,交给他一婴儿后飞天而去。王子服抱着婴儿站在原地,望着天,好久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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